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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心相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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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長走廊的盡頭放著洗衣機,正嗡嗡地轉動著。瘦弱的少女靠坐在洗衣機邊上,聽著它的嗡鳴,昏暗的房間裏只有她正擺弄的手機正亮著幽幽的光。

確認刪除上鳴電氣 嗎?

同一行字出現了無數次,她點開又關掉,關掉又點開……自我矛盾的行為,在手機屏幕中映出了一顆自我矛盾的心。

沒有條件的好意是毒,父親明明忠告過,她卻還是沈溺在這甜美的毒液中不可自拔,現在不過是自作孽,不可活罷了。

她知道,上鳴的好意並不只是針對她一個人,爆豪,瀨呂,切島,他對他所有的朋友,都如此全力以赴,掏心掏肺。對所有人都溫柔的人才是壞人,所以錯的不是她,是上鳴電氣。是這個一臉天真的千手觀音以為自己真的能以一己之力觀世音,才毫不猶豫地朝她伸出了手。

然後為了她,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

為朋友做到這個地步,值得嗎?千裏沒有機會問他,也不想再問了,改變他自然遠不如改變自己來得方便。不再依賴他的溫柔,不再接受他的付出,從那麻痹五臟六腑的毒中抽身而去,還來得及。

她凝視著虛空中一點,上鳴笑著的眼角紋路在視網膜中蔓延成無數經絡,將他的臉切成碎片。她在半漂浮的意識中急切地追問那個身影:“我們是朋友……嗎?”

“我雖然是你的助手,但也是你的朋友。”

千裏猛地回過神來,在除自己外空無一人的房間裏四處環視。然後“叮”的一聲,手機上的人工智能恢覆到等待指令的界面。

原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按到了語音服務。

人工智能的聲音平緩而溫和,帶著合成音獨有的抑揚頓挫。千裏關掉了語音服務,畫面又變回了通訊錄上的上鳴電氣。兩人之間的通話記錄截止到半個月前,然後,了無音訊。

安靜地過了一會兒,在屏幕光中更顯慘白的指尖忽然又按出了語音服務。

“……你不討厭我嗎?”

手機中傳來了同樣的聲音,奇妙的是鉆進耳中時,似乎帶著她渴求的撫慰之意。

“我怎麽會討厭你呢,無論去哪裏,都是你帶我同行。”

不帶感情的機械音撫平了沙漠上的傷痕,卻又卷起無數溝壑。細碎的嗚咽在沒有生氣的房間中響起,沒有任何克制,卻也並非歇斯底裏地哭喊。哭聲就如同幼童無理的泣訴,連自己都不明白在為何而悲傷,為何而流淚,只是久久地陷入旋渦的中心,被不停歇的感情洪流吞噬著。

她想起在上鳴問她要不要幫忙撮合她和相澤老師的黃昏,晃神中說出的那句“隨你”。為了得到朋友的關懷,為了觸碰真心的熱忱,延長屬於兩人的時間。

答應下來,不過是既騙了上鳴,又自己騙自己。她早就知道,她得到的溫柔與付出全部包裹在夢境中,卻舍不得從這個夢中醒來。

手機不知不覺滑落在地面,上鳴電氣的名字隨著屏幕光一同消失。千裏知道自己失去了唯一一個朋友,因為她對他抱有的希冀,早已從朋友二字脫軌了。

明知你對所有人都溫柔,但我卻總想以為,我是特別的。

錯的究竟是你,還是我?

課間休息的鈴聲一打響,爆豪派閥齊齊相聚,瀨呂臉上掛著薄薄的笑容,但很明顯只是掛出來意思意思罷了。

“還能不能消停下來了,”他本就纖細的嗓門一拿捏,諷刺意味更加明顯,“你是來頂爆豪的班的啊?”

爆豪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懶得和瀨呂計較。幾人視線停在上鳴臉上,他正老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出神。這副除了老師點名之外誰都別喊我的神情和前段時間的爆豪高度相似,正所謂你方唱罷我登場,如果爆豪身上的病菌可以傳染,那上鳴肯定是成了第一個犧牲者。

“你醒醒,離這學期的期中考試還有段時間呢。”

切島好心伸手在上鳴眼前揮了揮,沒反應。

“……看來不是因為這個。”

耳郎人不在位置上,爆豪便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下,兩條腿大爺似的翹在她的桌子上,懶洋洋看著切島和瀨呂輪番上陣,仍然沒法把神游太虛的上鳴叫回現實世界。

趁沒人說話的空檔,他忽然開口:“失戀了吧。”

驚嘆,嗤笑,短暫的楞神,然後重歸平靜。切島與瀨呂對視一眼,彼此的眼睛都像是剛看到爆豪走鋼絲、上鳴鉆火圈,相澤出來表演猴戲一般瞪得老大。

然而嘈雜的教室裏似乎只有這句話準確傳入耳中,石雕像總算有了反應。

上鳴短促地笑了兩聲,喉嚨裏擠出的空氣輕快而帶著淡淡的自嘲。糾結的眉毛舒展開來,宣布敗北的聲音輕如蟬翼:“對,我失戀了啊。”

交出答卷的人冷冷看著他顯而易見的失落,忽然收腿起身,沒趣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這別人的位置坐起來總是不如自己的,多一本書或者一塊橡皮,墊起腿來都不舒服。

爆豪望著窗外緩緩飄落的紅葉,窗玻璃上卻浮現出少女清麗的臉龐,細密的睫毛半遮住了她滿是怨氣的眼神,最近似乎都沒見到她了。

一個人太聰明有時也很麻煩。

看穿他人心事,往往疙瘩卻生在自己心裏。而爆豪勝己,顯然並非是個喜歡給自己添堵的人。

相澤接過戀風千裏遞來的一疊調查表,這還是最近兩周她第一次出現在教職員室,還是為了很早之前就拜托過她的工作。相澤隨意應了一聲,然後正要走的千裏忽然轉回身子,揪住了制服的衣角。

“老師,臨時執照考試……”

話到此時頓了頓,他感覺自己的左眼皮跳了跳。

千裏略作猶豫,正要再次開口,卻聽到教職員室的門一開一合,帶入幾縷走廊新鮮的風。上鳴見到正站在相澤辦公桌前的千裏,微微怔了怔。

“……沒什麽。我先走了。”

上鳴與她交錯而過,眼神似乎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對她輕輕一笑,嘴角揚起午後陽光清冽的弧度,而千裏不停頓半步,匆匆離去了。相澤收回眼角的餘光,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摸起了下巴,指尖被胡渣刺得發疼,看來是該找個時候修掉了。

“拿著,”相澤掃開桌上的調查表,從最下面找出三人份的補習證,“叮囑爆豪要好好去。”

上鳴接過來,一臉吃驚:“老師你對我這麽放心,不怕我不去?”

“我讓轟看著你們倆了。”

“……”

好吧,合著上鳴只是把備份鑰匙。

上鳴也走了,相澤靠在椅子上反芻起剛才千裏說到一半的話。

他能猜到她想問什麽,上鳴沒有考到臨時執照,是不是因為他停掉了上鳴一周的實戰課?誠然,相澤不覺得這兩者之間毫無關系,在停掉上鳴的課時,他也多少想到了或許上鳴會因此落榜。

但這不是問題的根源,如果千裏還有勇氣再問下去,問題必然會追溯到上鳴為何要在相澤面前三番五次幫千裏說話?相澤對談戀愛沒興趣,不等於白活了三十年,這其中究竟是誰最先提議,又是誰一拍即合,兩人心中究竟在想什麽,他無意追究,也沒必要挑明,只是經過這次看似忍無可忍的懲罰,兩人都應該從中收手了。

畢竟如果連臨時執照都考不到,就不應該把他們那點貧瘠的精力分到學習以外的地方。相澤忽然想起先前布拉德金得意地和他炫耀,B班全員通過考試,特別是此前擔心的千裏個性愈發強力,輕松過關。畢竟她在實戰課上不愛動手,使用個性時總是能避則避,就練習量來說其實遠比不上其他同學。

沒有才能的勤勤勉勉,天才反而畏畏縮縮,這個世界真是奇也怪哉。

這天,是上鳴電氣摩拳擦掌,期待已久的日子。

A班和B班在實戰課上將分組對決,也就是說兩者之間終於將要一分高下。爆豪從早上起就格外興奮,據他的說法是那對護手太久沒沾鮮血,需要幾個祭品來保養一下。

上鳴對於這驚悚的發言置若罔聞,一路保持著好心情隨隊來到了訓練場。這當然不是因為他忽然改過自新,以班級榮譽為己任了,而是因為對面的人群中,就站著戀風千裏。她身邊的女孩們交頭接耳地小聲說著什麽,而她站在邊角上一言不發,似乎事不關己。

就好像周圍有力場似的,她在世界的陰影處,極其自然地將其他人隔開。

見慣了這樣的景色,上鳴竟還是覺得心底空出了一塊。

以往他可以若無其事地如同水彩融入畫板,靜悄悄融入她的身邊。甚至不用太近,只需隔著兩步遠,開口與她說話,她自然會緩和神色,有句沒句地應答。

水彩在單色的畫板上慢慢溶解,化成一塊辨認不出的斑駁顏色,卻仍浮誇得醒目,疤痕般點綴著他力不能及的茫然和後悔。原來那兩步遠的距離,還沒有走到屬於朋友的世界。

千裏在躲著他。走廊相遇,她不再歪著頭和他象征性地打招呼;午休時不在教室,他卻不知道她現在溜到什麽地方去吃便當;就連相澤老師的辦公桌,自那以後她也少去叨擾。

上鳴擡手扶正墨鏡,視野中連千裏奶茶似的淺色長發都染上一片安靜的藍,她的眼睛也靜靜地望著別處。

這次那兩步的距離,不再允許他的靠近。那麽只有現在,還能夠穿透那蠱惑人心的花香,觸摸到她的靈魂。

告訴我,為什麽明明是我的錯,你卻要露出那種受傷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都覺得中央空調在處處留情,但誰不會被這樣的人吸引呢呢呢?尤其是電電這樣可愛的!

上鳴線應該快結尾了。

對了,問siri和千裏同樣的問題,有一定幾率得到同樣的回答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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